br>    “好一个雷雨终于停歇之时,还是要让普天之下沐浴君恩,”天子转过身来道,“家贫思贤妻,国难思良将。朕虽乾坤独断,但却不是惜才之君!”

    闻此言之后,张诚,田义,陈矩一并拜下,他们心底默默道,事情总算有了了解。

    “林延潮离了京师没有?”

    “已是离京七日了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回禀陛下,听闻是被暴雨阻在了运河上。”

    “可听说什么怨怼之词啊?”

    “据东厂回禀,林延潮还未上疏辞官,即已告诉家人收拾行李并无声张,离京之日只是几个门生来送。席间并没有说什么话。”

    天子点了点头道:“林延潮的几个门生来送?那孙承宗来了吗?”

    张诚一怔道:“唯独就是皇长子讲官孙承宗没有来送,令他颇为……难过。”

    天子闻言微微笑了笑:“这是师生反目了吗?”

    “料想过去,或许孙承宗为皇长子讲官,自知分寸,怕给皇长子背上一个结交大臣的名声。”

    “老奴斗胆问一句陛下,为何问孙承宗呢?”

    天子淡淡地道:“林延潮若有图起复之意,必是一心结交皇长子。”

    张诚诚心道:“陛下圣明,观人以进退之间!”

    “他这一路才出了通州不远,不是怕朕的旨意追不上吧!”天子微微一笑,张诚,田义都是同笑,独陈矩没有笑。

    “王先生虽推沈一贯,罗万化,但又屡劝朕当用救世之臣,其意所指朕早已明白,就如此吧!”天子目光望着远方,肃容道:“张诚,拟旨!”

    玉音落下。

    下了一日大雨,直到了晚间时暴雨方歇。

    经过一番暴雨,河水涨溢,驿舍前但见运河边停泊的漕船星火点点,远山**散去,露出星斗。

    脚穿草鞋,身着葛衫外罩蓑衣,头戴斗笠的林延潮提着灯笼驻足了片刻,正巧有一走舸系在岸边。

    一时兴之所至,林延潮解了船绳,将灯笼系在船头,然后自己拿起摇橹划起水来。

    尽管蓑衣在身动作有些不便,但林延潮自孩童时就游戏江上,于袅水划船自是驾轻就熟。

    转眼间船已是离岸数丈。

    摇船片刻,但见渐渐云开月明。

    大雨过后的河水不见浑浊,反显清澈,倒映着漫天星斗,一轮明月浮在船头。

    林延潮撑船至此兴起道:“纵是一条河流也可比之沧海,正是‘日月之行,若出其中;星汉灿然,若出其里。’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林延潮望此景色不由入神。

    这时候河岸边传来一连串泥泞的脚步,一个声音:“县尊,着蓑衣者就是大宗伯!”

    “在哪?”

    数名官吏提着火把,一名穿着青袍官服的官员随着老驿丞所指望去,果真一名身披蓑衣的男子,正荡舟于河上。

    老驿丞欲唤却为这名官员止住,左右不知何故。

    但见这名官员捏须沉吟了片刻,徐徐道:“昔日文王于磻溪边遇姜尚,商汤礼下伊尹前,伊尹曾梦乘舟过日月。”

    左右官员都是会意微笑,县丞出声道:“听闻大宗伯少时遇本省提学观风社学,当时大宗伯以千字文里的‘磻溪伊尹,佐时阿衡’答曰,此事传为一段佳话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,正是”。

    “此乃命中注定的救时宰相,林公能够出山,天下有救了!”青衫官员颤声言道,左右望着星斗下泛舟于河水的林延潮此刻也不由如此想到。

    “县尊,大宗伯的船欲走远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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